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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八章 平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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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在李家坐了片刻,于龙川灵前敬了一杯酒,便离开了。老身看他脸色不太对,想来不止是伤心……诸天辗转,屡斗不休,应该好好静养才是。”

  皇帝当然听得明白,荣国夫人这是提醒他,荡魔天君当下很是疲惫,红尘俗事,最好不要叨扰。

  而他坐在高高的龙椅上,声音是平缓的:“乱臣贼子田安平,先杀李龙川,后杀朔方伯,藐视天下法度,恨弃人心公理。可恨一直找不到确凿的证据,不能将他正法。先君在时,已经有所察觉,故囚他于天牢,使北衙都尉证其死……但又有七恨横插一脚,引其堕魔,牵至魔界。不然此事早该有所交代。”

  “如今荡魔天君除魔界一魔君,也是诛齐国一逆贼。万幸有他!”

  “当年潜邸之时,朕见李氏麟儿,爱其英武,曾畅想执国之日,看他跃马沙场,为齐扬威……”

  他叹息一声:“李龙川为国含恨,宜当再有追封。此事着礼部议定,愿他在天之灵,能得瞑目。”

  李老太君只欠身而礼:“李龙川是吃皇粮长大的,少小立志,文武当国。为国而死,料他无怨。”

  凶手田安平已死,先君也已经不在了。

  关起门来的伤心,不必摊给人看。

  有些委屈,重复多了,也徒惹人厌。

  无论先君新君,都承认李龙川、承认李家是为国家做出了牺牲。这是一以贯之的政治表态,新君没有回避。

  安抚了李家,皇帝又看向殿前闭目养神的重玄遵:“荡魔天君除逆之后就已离开,朕来紫极殿便未见他。厚情不可不报,心中感谢,不知何达……靖国公,你可知他现今在何处,可有留下什么话?”

  重玄遵施施然行礼,像他一直在认真地参与这场朝议。

  与田安平交手,各自调养,他对于神霄战场的责任便已尽到。在国家易鼎、新君即位的关键时期,他是必然要在临淄守着的。

  此刻轻声一叹:“荡魔天君在魔界便已受伤,全赖仙帝道躯,才能战于逆佛。如今虽胜于灵山,却也伤上加伤,不能再压制……已经回了观河台将养。”

  对于姜望来说,要想寻个地方静养,全天下最安全也最合适的地方,当然是观河台。那里立下了他的剑言,还有仙师一剑为他护道。

  “霍燕山。”皇帝立即下令:“且领宫卫千骑,持经纬龙旗,火速前往观河台,为荡魔天君护道。”

  “奉朕之旨,如朕亲临。”

  “荡魔天君诛逆扶龙。恰是对正朔的维护,对国家体制的维护,对现世秩序的维护。”

  “任何人想以此发难。”

  “要问我们齐国答不答应!”

  霍燕山轰然应诺,快步出殿。

  他的速度就是齐国的态度,不可稍慢。

  取了兵符,于殿外拔旗,而后千骑出礼门,蹄雷尽西去。

  ……

  ……

  一场朝事,平旦而止。

  文武百官,踏着晨曦离去。这个伟大帝国的光辉,洒落在每个人的身上,也以此展开了全新的一天。

  刚刚承鼎的大齐新君,却在这个时候,驾临怀岛,来到整个近海群岛规格最大的海神庙中。

  近海总督叶恨水,正在神前敬候。

  “陛下承鼎继业,安国抚民,怀握宇内,已不能做得更好……”叶恨水敬声:“此山河之幸也,亦可告慰先君。”

  新君登基之后,并没有大肆提拔近臣,长乐太子府的属官,上位的没有几个。就连内官首领,仍是用的霍燕山。

  这个政治表态再清晰不过——

  什么一朝天子一朝臣,齐臣尽齐臣也。

  对于安定国家来说,这当然是上上手段。

  叶恨水这样的封疆大吏,尤其需要庆幸。

  他也很明白,新君亲至东海的意义……故也是不折不扣的表明态度。近海总督府始终忠于先君,当然也会不折不扣地忠于正朔天子,忠于新皇。

  “就不要说做得有多好了。”新君摆了摆手:“一场朝事,都是分饼。正经做事,没有几件。”

  “国家动荡,天下不安。陛下能够稳定形势,已是上上之功。”叶恨水躬身道:“更化鼎新,并非朝夕之功,您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。

  皇帝只是负手看着那尊面掩轻纱的神像,轻轻地叹息像是从来没有叹息过。“……怎能没有?”

  鼎重如此,他怎么可能轻松!

  只要稍稍停下来,他就仿佛看到母亲看着自己的眼睛,仿佛听到父皇的申饬,好像青石宫里的姜无量,正坐在自己面前,用那一贯温暖的笑容,笑着说……“我不在乎”。

  他在乎。在乎这个国家,在乎母亲的牺牲,在乎父皇的功业,在乎自己能不能做得更好。

  他并非超脱者。也非绝对冷酷的君王。

  他是一颗枝叶繁多让父皇常常动手修剪的树,是一个血肉丰满让姜无量觉得要抹去弱点的人。

  现在他是齐国的皇帝,前面天高路远。

  叶恨水只拜言:“担天下之重,是为社稷之主。”

  “缺人啊。”皇帝慨声:“十年树木百年树人,欲得国家栋梁,诚非旦日之功。”

  “一个朝议大夫,一个斩雨统帅,一个打更人首领……如今都算夭去。朕察宇内,不能尽有,只可空待。”

  空的都是重位,不能久缺,也不能情急之下随便找个人替上。

  新君多年韬晦,为避嫌疑,没办法大肆经营自己的班底。手底下虽然有一些人才,但要说能递补这些位置……于功于才,都未能够。

  当然这是新君的烦恼。叶恨水作为近海总督,要是真在这时提什么建议,那就是半点政治智慧都没有了。他明白皇帝亲来海外,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。

  略略斟酌了一下措辞,叶恨水低声道:“海神庙里香火正昌,一切向好。”

  “先君去时,已定名位,已举国势,已奉神资……天妃距离无上本就一步之遥,前番未成,也算积攒了经验。这次归来,携星穹大战之势,另行此路,定当跨越。”

  “海神娘娘既称天妃,本有天海权柄。一旦正位,不可揣度。虽于当代成就神尊,应当不输神道鼎盛。”

  他就说到这里,皇帝想知道的,也就是这些。

  东海这尊将跃的超脱,是先君留下的最丰厚的政治遗产!

  他这个近海总督,最重要的任务,是确保此事不出波折。

  昨日篡居君位的姜无量,也并没有在这里做什么手脚。

  甚至天妃跃升之时,祂也会全力支持。

  只要皇位上坐的还是齐武帝的子孙,事情的性质就不会改变。

  “超脱在算外,超脱之事,没有万无一失。”

  “古往今来多少豪杰,谋事都不成。或缘或势,未有必得。”

  皇帝慢慢地道:“天妃若能成就这一步,朕绍继先君之业,也未尝没有六合之心。”

  “天妃若不能成,朕当联弱抵强,为天下持均势,以待后机。”

  先君离开前为这个国家遗留的最后布置,托举天妃超脱的路,将决定新朝接下来的政治走向。

  如果天妃不能成就。

  新君要做的下一件事情,当是为齐谋超脱。

  叶恨水想了想,还是道:“先君有言,要使后代帝王,不必如他为难。神霄将终,天下将归,恐无持机……陛下,天妃跃升一事,咱们势在必成,只怕退无可退。”

  “朕何尝不知天妃跃升的关键?只是此事未可算,在真正成就之前,都不能视以必成。尤其直到此刻,诸圣都还困在星穹中。咱们若是将希望都寄托在此,则失之于国,恨之于天下。”

  姜无华道:“所谓神霄将终,就早先形势来看,先君的判断是准确的,你的认知也是对的。但此一时、彼一时……这一次东华惊变,荡魔天君受阻于天外,其中有七恨手笔,你可知晓?”

  叶恨水一惊:“臣倒是不知。”

  “仙魔君也是祂引去魔界,恨魔君一事更是瞩目天下,叫中央天子都失了时机。实在不可小觑此獠。”

  姜无华审慎地道:“七恨谋局如此,只恐魔祖将归。诸方当有所忌,神霄局势短时间内已不能定下。如若一意追求速胜,反倒容易给诸天机会,导致局势糜烂。为周全计,这恐怕是一场持久的战争。”

  这位齐国的新君,给出了一个迥异于当下共识的战争判断!

  叶恨水尤其惊讶于新皇的视野。

  昨日还囚居长乐宫,被隔绝内外,今日登基,却不仅仅匡握天下,注视这泱泱霸国,而是将视线放到万万里国土之外,看到了神霄战场。

  果真不谋万世者,不足谋一时吗?

  这真是一位守成的君王?还是说在过往的东宫时期,他只表现出太子最需要的守成特质呢?

  说实话,他不在神霄战场,不敢对神霄战局轻下定论。所以新君此言,才尤见气魄。

  “若是如此……”

  叶恨水思量着道:“接下来黎魏乃至天下之宗,慢慢都可以放开入场。”

  “东国持重天下,当举旗击鼓,把握形势变化——此前为战场之先锋,此后是战场之法度。”

  “近海总督府,应当多做资源的储备,做好长期对峙的打算。巩固海防,繁荣经济,大兴民事!接下来还要扩军,要多做宣扬,进一步提高士兵的地位。”

  这位近海总督一点就通,视野广阔,尤其佐证先君眼光之敏锐。

  也让姜无华越发焦虑于当下的“无人可用”。

  事到如今追咎于谁,当是史家的思考。他这个做皇帝的,要考虑的是怎么解决问题。

  “此来还有一事。”皇帝直言道:“稷下学宫那个秦潋,追溯既往,已不能见。还有学宫里的佛法教习严禅意,也神秘失踪……朕与熊咨度、悬空寺苦命、须弥山永德,都已通过消息,交换过意见。他们有可能逃往海外,你这段时间要多加关注。”

  罗刹明月净是不是楚烈宗熊稷的棋子?

  当然是!

  但楚国当下绝不可能承认。不然他们就要迎来齐国的战争,也必将受到中央天子的指责——哪怕景国也万分愿意在齐国的政变里做些什么,这并不影响他们以中央帝国的身份主持正义。

  换而言之……当下是杀死罗刹明月净最好的时机。

  其势必无援,归而无路。

  叶恨水道:“臣一定吩咐下去,追踪觅迹,早日将他们锁拿。”

  皇帝看了他一眼:“朕的意思是……叶卿尽量不要离开总督府。”

  ?  ?感谢书友“醉梦西晨”成为本书盟主,是为赤心巡天第987盟!

  ?  ……

  ?  周五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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