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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六章 报答平生未展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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叵测的未来。
他立睁双眸,如悲似叹:“命运翻覆苦乐多,愿加一羽见鲸落!”
在“我闻”的钟鸣声里,这支伞剑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华光,竟然往前推动,刺破了阿弥陀佛的指尖!
在无穷广大的佛陀金身,这一点剑创实在微渺。
但由此荡漾开的伞剑华光,像是将这座阿弥陀佛的金佛身,洗去一层金粉,又撕去了一层金箔。
梵钟未绝。
广闻钟坠在了三宝如来的耳垂下,像一枚天青色的耳坠,在风中轻轻一摇……广闻天下之道,映于琉璃佛眸。
净礼的泪珠就没有停下过,此刻一颗颗载着复杂的信息流坠落,折射出诸般幻彩。
三宝如来的拳头往前推,一下子掀翻了阿弥陀佛!
纵然世间绝顶者,相距超脱也甚远。
他们是浮云,是尘埃,是阿弥陀佛根本不需要过多在意的蚂蚁。
可一旦把他们放到胜利的天平上,它们也成为真正的砝码!
在诸天万界无数持诵阿弥陀佛之善信的骇然感受里……
岿然永恒的佛陀金身,竟然向后倾倒!
再无永伫的山河,再没有永远的传说。
向后仰倒的阿弥陀佛,已经遍身披雪,眉眼结霜,凛冬仙气结成缠身的锁链,冥冥之中降临一座辉煌的仙棺——
它简直是一座宫殿!
高阔,威严,霜冷。是永恒的冰雪,雕刻成的寂灭之棺,要于此刻,埋葬窃居君位的佛。
阿弥陀佛向后仰倒的过程,亦是仙棺筑造的过程。
当祂跌进这仙棺,便会迎来最终的埋葬——将以极寒凛冬,冻杀无量寿。
而祂不见悲喜。
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地拉长。
祂和仙棺之间的短暂距离,这一刻竟然不断延展。
无边的佛光都被仙帝推到世界角落,无量的寿光都被凛冬冻结,佛陀的金身也被剐掉了几层……可祂眼中仍有光。
一点光,便是无量光。
这不过一次跌倒的距离,已建立广阔的时空。广阔的时空里,光亮无穷。
在无限的时间和空间里,无量寿佛永远不会彻底倒下,那么祂跌倒这件事情就不曾发生。
凛冬寿棺无限远。
“无量是我根本义,是究竟、是圆满、是不可限量。”
“非无量不可含摄一切功德,非无量不能无憾。
“无量佛乃一切佛,见我如见十方一切佛,拜我如拜十方一切佛。”
“如来!”
祂颂声:“此亦众生,众生有仙——”
祂竟以无量根本义,含摄所有,要将仙帝所留下的一切创伤,都包容都消化,要将仙道,也合进极乐世界里!
却只闻天风呼啸,那声音暴躁到切断了禅声。
极冷冽的尖啸声里,礼玉的敲声十分清脆。
仙帝之袍飘荡在无穷的时空里,携日月星辰,带风霜雨露,仿佛要在这段匆匆掠过的旅途里,创造无比丰富的新世界。
无穷的时空被强行归纳为一瞬间、一寸远。
仙身近佛身。
那临世而斩剑的仙帝,此时却是提起了膝。一记居高而下的凌空膝撞,压在佛陀的胸膛。
叫那金的变成泥,叫那不朽的都凹陷。
佛陀金骨塌陷时,也如天雷作惊声。
此时也!
阿弥陀佛那为赤金所横的左眼,倏然化出一尊赤金色的剑仙人,仙姿飘逸,进而斩剑。
本该阻截它的佛眸,却持剑自返,化成了金色的目仙人,带头杀向那无尽的眼窟,如同杀进茫茫无际的宇宙黑洞。
那如冬枝挂冰雪的右眼,亦飞出一尊雪仙人,飘飘挥袖,茫茫多的冰雪仙术如飞瀑倾海——仙术飞瀑前,亦是金色的目仙人轰隆冲锋。
从仙帝膝撞的那一处为起始,仙光在佛陀金身上蔓延,一尊尊仙人在阿弥陀佛的金身上成就,全都跳杀出来,反伐本尊。
恐怖的万仙之术,再一次重现人间。
一人即为万万仙。
非止于自我,亦可施加于他人。
也唯有真正的仙帝,可以“帮”佛陀这样的超脱者……遍身成仙。
这当然是一种帮助,慑服万仙就意味着力量的跃升。
但仙帝赋予的灵性太足,让这些仙人有了真实的自我。
阿弥陀佛要含摄所有,要将仙道也融进极乐世界,也将仙人视为众生。
那么祂首先要普度的,是自祂佛躯所诞生的众仙。
因为此刻……万仙逆佛!
这一幕实在惊悚,紫极殿前视阶而待的丘吉,都裂开了眼睛,血色为泪,悲从心来。
佛光普照、望之祥和的金佛,此刻有扭曲怪诞的恐怖形显。祂的身上铺满了仙,本该餐霞饮露、仙风道骨的这些仙,这时却是疯魔一般,都向佛躯更内疯狂冲杀,毁灭他们所见的一切血肉,甚至这些血肉也都渐次成仙——
只要真正杀死了阿弥陀佛,他们就可以成为真正的仙,脱离佛躯,真实而存在!
根本不需要仙帝再操纵什么。
对于自我的渴求,对于生命的本能,就足够让这些刚刚诞生的“仙”,成为阿弥陀佛最坚决的敌人!
要如何让他们也极乐呢?
这些佛尸仙的自我,和阿弥陀佛不可并存!
姜无量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,但又抿唇。
祂并不彷徨,也并不矛盾,无非如姜望先前所言,斩掉这些跋山涉水路上,不得不斩掉的荆棘,而后继续前行。
怀菩萨心肠,亦要有金刚手段。
只是祂想得更多……
如今仿佛大势至,祂是那个逆行大潮的人。
天下缠白、极乐裂土、诸梵伐宗之后,又迎来万仙逆佛。
从国家,到极乐世界,到佛门,再到自身佛躯。
祂咀嚼到的是一种独行末日的感受——
没有人相信“众生极乐”的理想。
不止于现世,不止于所有已知的诸天。更在于所有听到这个故事,看到这个故事的人。
祂在做一件所有人都不认同的事情。
寥寥无几的支持,如狂风骤雨中的萤虫。
也就是祂在这里迎风雨,那些微光才没有被瞬间扑灭。
不朽的佛陀金身,迅速膨胀起来,没有变得更广大,而是丑陋又狰狞。狞恶乃魔相,金皮之下隆起的鼓包,全是反伐佛躯的佛尸仙!
祂倒弓着身体,终于在仙帝的膝撞之下跌落,半身都已过了棺沿。
而祂倒弓着……合掌。
永恒只是一瞬间。
“生老病死离别苦,恨爱贪嗔求不得。”
“我所梦者如悬月,摊碎水镜一场空。”
“仙亦众生也。”
“众生当知怜!”
祂那只已经被斩碎眼皮,徒留幽幽眼窟的眼睛,竟然落下一滴滚烫的金泪,在灿金的佛面蜿蜒。
这具不朽的佛陀金身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“削瘦”,飞速地“削瘦”!
祂加速了佛躯万仙飞升的过程,视他们为茫茫时空里的众生,予他们以真正的灵性和自由。
以身饲仙!
“仙之不存也,道求一真。”
“我求广大,我求极乐……理想极乐国,与众生同赴。”
这一刻祂的悲悯真实无虚,这一刻祂的奉养确切存在。
把不朽的养分,奉予这些佛尸仙。
让仙道有进一步广扬的基础,让已然诞生的他们,可以摆脱生存的焦虑,真正考虑自己的一生。
使其仓廪足,而后问礼,问禅心。
那簌簌摇摇的佛躯,一时竟悬伫。
佛躯之上数不清的佛尸仙,不少泣涕如雨。许多当场便合掌持诵,奉佛奉尊。他们毕竟源生于佛,虽已各怀自我,不免对佛有本能亲近。
佛陀如此奉养,他们岂能没有感怀?
姜无量的理想世界,还未真正成就。
祂的灵山,祂的净土,本来颇为空乏。
此刻诸多佛尸仙都奉礼皈依,立见众菩萨!
佛陀形销骨立,而灵山声势更甚。
膝压佛陀的仙帝,只是以掌下按,覆其金面。
“既然水月镜花,不必对我垂泪!”
掩其泪而推佛身。
正如姜无量没有用神通强夺万仙灵智,而是用奉养来争取,因为祂的理想,不能通过剥夺自我的手段来实现……众生极乐是自发的极乐,不是傀儡般无知无识而后自欺的极乐。
仙帝的理想,也不会通过行尸走肉来实现。
姜望驾驭仙帝之身,更不会做掠夺心智的选择。
一众佛尸仙,有奉礼皈依者,亦有决心叛佛不回头,有并不信任阿弥陀佛唯恐秋后算账,有生来憎佛、厌恶诵经声,有野心滋生、想要食佛而长,更有生性自由者、一世不朝君……
相较于同心同理的皈依者,这复杂的才是众生。
随着仙帝掌覆金面,那悲悯的注视也从一众佛尸仙的世界里消失。
那些纷纷扬扬从佛陀身上洒落、不肯皈依的佛尸仙,在这一刻为仙光所统合。
极乐世界里的异兽灵禽,也都飞来灵山,
仙光一动,兵煞冲天。
无边阴云如伞盖,遮藏灵山。
为护道故。
佛陀有金刚手段。
仙帝有兵中之仙!
曹皆是“将百万者”。
创造兵仙宫、超脱于道外的仙帝,掌军无穷极。
和异兽灵禽一并结成兵阵的佛尸仙,瞬间相合,仿佛已经有千万年训练……反伐那些皈依者,简直势如破竹。
佛陀之身,血肉如蚁,皆脱骨而去。
眼见不朽成黄泥。
最后便只剩一具金灿灿的骷髅,被仙帝一掌按进了仙棺!
骨头和棺材的碰撞,就是一记擂鼓声。擂响了对于无量寿佛的最后战争。
而后金披白,棺覆雪,仙棺内部仍被无限拉扯的时间与空间,被无限蔓延的冰晶所填补。
凛冬霜雪,极致冰寒。
最后是一具冻在冰晶里的金骷髅。
永隔时空,永绝红尘,是为“永寿仙”。
但姜无量并未就此瞑目,祂在永远静止的仙棺里,以骷髅之中仅燃的梵火,注视着将祂推进仙棺的仙帝——
或者更具体,是落在仙帝眸中的晕影,着紫缠白的姜望。
此刻没有多余言语,他们之间也只剩下最纯粹的道争,当然也唯有最根本的手段——
就在仙帝推佛入棺的同时,虚空之中蔓延出无数条色彩斑斓的因果线,如桥梁将两尊相连。
因果之大,莫过于生死。因果之重,莫过于路歧。
姜望已自剔佛缘因果,但在争杀绝道的此刻,新的因果又建立。
茫茫多的因果之线交织为洪流,跳出仙帝的阻隔,扎进仙帝之瞳里,姜望的道身。浓重的色彩将紫衣染成了青衣,仿佛要将先君的赠予全都抹空。
回到最初……他还是那个万里赴临淄的单薄少年。
两者是同时发生!
姜无量落棺为冰晶,姜望被因果洪流吞没。
如若姜望身死,自然倒果为因——仙棺不复存在,仙帝也要回到天海沉眠。
可也是在同一个时间,耳目尽血的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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